我从未走进重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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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电影院看《重庆森林》。这是我听说的第一部王家卫的港片,在我大一刚到香港时。然而九年过后,我才终于完完整整的看过一遍。

电影背后的重庆大厦大概是刺破我高大上香港梦的第一针。小时候去香港的时候,香港对我来说就是迪士尼,海洋公园。尖沙咀就是购物天堂,星光大道。重庆大厦是个什么,听起来应该在重庆。

我拒绝承认重庆大厦的存在,对其视而不见,因为它代表着我不想要的生活:肮脏贫穷的居所、混乱廉价的小商品市场,充斥着犯罪、黑社会和非法移民说的听不懂的语言。我害怕被坑、被偷、被抢。买东西要去海港城,去什么重庆大厦喔,大佬。

我于是也连带着不喜欢这部电影。我曾看过一些片段。镜头急促杂乱,像是个拿着VCR街拍的学生作品,晃的我脑壳痛。国语粤语英语日语和配角的不知道哪里语混着来,听的我脑壳痛。我甚至没有get到金城武、梁朝伟的帅和王菲、林青霞的美。我赶紧关了人人影视,打开我下载好的《吸血鬼日记》最新一集。嗯,舒服多了。

重庆大厦和重庆森林,大概是我偏见和幼稚的绝佳缩影。我对于社会的这一面秉持着三不原则:不了解、不承认、不参与。


多年之后,我从被保护的很好的一个象牙塔到了另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湾区泡泡里,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大概是去过的地方更远了,见到的人更不同了,读的书更多了,心智也更成熟了,我对美好生活的高大上小泡泡也一个个被戳破了。活着这两个字也开始沾染上了泥土味和市井气。不再那么judgmental,大家都在生活,就也挺好。

街边的餐车也是一顿饭,几百刀的米其林也是一顿饭,我都吃。

五星级酒店睡一晚,八人一间的青旅也是床,我都住。

身家随随便便几千万美元的朋友,和偷渡去过缅甸的人,我都聊。

斯克里亚宾的钢琴曲,和Thirty Seconds to Mars的另摇,我都听。

那又为何不再给《重庆森林》一次机会呢。

事实证明,当我放下成见去重新捧起《重庆森林》的时候,一切也都不一样。急促杂乱的镜头,表现223追捕犯人和女杀手匆忙逃离,刚刚好。而且镜头明显经过思考和处理,并非一直都快,而是一快一慢。我甚至开始思考1994年的时候,王家卫是用什么拍摄手法做到的。类似的,我也很惊讶于当时是怎么拍出663一个人独自慢慢喝酒,背后人群川流不息快速流动这样的画面。

角度的选择,无论是从阿菲背后橱窗里的广角镜头,似窥视一样去看阿菲和633,还是女杀手和223在酒吧靠在一起不拍正脸拍反光倒影,刁钻而有趣。

角色——林青霞的气质,金城武的天真,梁朝伟的忧郁和王菲的灵——这些特质呈现的如此令人印象深刻,却又不喧宾夺主地概括了每个人物的复杂感。

音乐,一直都很爱的《梦中人》和看完之后我回家34分钟的路上单曲循环的《California dreamin’》,当然还有我不知道名字但氛围恰到好处的爵士乐和电子乐,今天去听也依旧时髦。

繁复的意象——墨镜、飞机与飞机模型、登机牌、菠萝罐头、保质期、主厨沙拉+炸鱼薯条+黑咖啡、金鱼……每一个都值得拎出来好好由表及里的想一想、讲一讲。

而电影内核的城市背景下的爱和孤单,就不多说了。我不懂。

我从未走进重庆森林。不过下次回香港,去重庆大厦看看好了。


文章写到这里,我突然也想吃菠萝罐头。

但没有人知道我想吃菠萝罐头。

家里也没有菠萝罐头。

我打开冰箱,还剩四个荔枝。

盒子上写着,7月24号到期。